莫斐

“如来，我为你而生，你可曾正眼看过我！”

唐僧听见此言，在悟空手上忍不住打了个寒噤。外表虽然是法相庄严地打坐入定，内心却波涛汹涌。

佛祖的八卦唉，太劲爆了！

听到了以后会不会被灭口啊。

啧啧啧，那些年灵山上不得不说二三事，佛祖和他的私人秘书。

唐僧突然感到一阵寒意，他忙整肃灵台，默诵《大悲咒》。

不可说，不可说，领导还在场呢。

小善问他心里是否有过她，玄奘身为出家人自然不能打诳语，脱口而出：“我心里只有她一个，装不下其他人了。”

但当他说出这段话时，眼前突然闪过一个毛茸茸的身影。

为什么会想到悟空呢？他想了三天，最后觉得一定是因为他头上的金箍。看到金箍就能想到段小姐，所以他才会一直看着悟空，晚上也要抱着他。

不说别的，毛茸茸一个猴子，比自己还大出一圈，抱着睡难道不是人生乐事。唐僧咂咂嘴，又往悟空那边蹭了蹭，况且冬天还挺暖和。

唐僧抱着猴子入睡了，很难得悟空没有甩掉搭在身上的腿。

“随心随性，就是想干啥干啥。”

唐三藏双手合十问道：“敢问国师，出家人若是心中动情又该如何？”

“我不都说了吗，想干啥干啥，随心随性。”九宫真人突然面目一变，“那如来不听我，反说我这是邪理。我这算什么邪理，我看了他千万年，他为什么一眼都不肯看我！”

唐僧一抖醒了过来，身旁还有余温。

“随心随性。”他喃喃道。一个毛哄哄的脑袋凑过来，递过一个竹筒：“师父，喝水。”

第二夜，唐僧亲了亲金箍，睡了。

“段小姐！段小姐！”

三藏追赶那抹倩影到了一座山头上，一轮弯月当空。

唐僧坐到段小姐旁边，和她一起看天上的弦月。

“其实呢，我的愿望很简单，找一个心爱的人，和他组建一个家庭，然后……”

唐僧心里接过来，生一个小宝贝。

“生一个小猴子。”

三藏脚下一软差点掉下山崖。

“段、段、段、段小姐……”

“呐，你看，今晚的月亮像不像香蕉。”

段小姐转过头来：“和尚，我的金箍你喜不喜欢。”

“我喜……”

段小姐的脸突然变成一个狰狞猴面：“和尚，我伴你一路，你可曾正眼看过我！”

唐僧惊醒，发现怀里紧紧抱着孙悟空，猴嘴近在咫尺，一探头就能亲到，一脚就把他踹开了。

孙悟空急眼了，抡起棒子就要打人。

丢，你个扑街，抱我摸我亲我我都忍了，你还一脚踹开我，你到底让我怎么样！还让不让猴子活了！

还好后来被悟净悟能拦住了，不然，不然好像也不能怎么样的样子。

此后唐僧每晚睡得老老实实，宛若一具坐化已久的皮囊，又似一条任人宰割的糯米团子。

孙悟空倒是别扭了很久，但是没人晚上骚扰自己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咩。

唐僧可算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看谁了。想要收回金箍，那死猴子又不给。一路打打闹闹，别别扭扭总算是到了西天。

三藏舒畅地松了一口气，披着破破烂烂的袈裟，走进雷音寺，去领自己的终身成就奖。

孙悟空看着他踏着金砖，款款而行，身前佛光万丈，喉头一动喊道：“师父！”

“哈？”玄奘转过头来，却依旧是一副呆萌蠢样。

“笨秃驴！”

唐僧微微一笑：“死猴子。”随即他又缓步向前。

孙悟空把头上金箍摘了下来，仔细看看举手要摔，举了两三下，手都要抽筋了，最后还是悻悻地把它揣进怀里。

世人皆道齐天大圣美猴王，踏破凌霄闹天宫，十万天兵无人敌，只因头上一个金箍，不得不保护唐僧西行取经。

只有孙悟空知道，  齐天大圣美猴王，全靠了这个金箍才找到理由跟他西行，戴上这个金箍才能让他嘴角含春地看着自己。

不过是偏头痛，不过是遍身鞭痕，他信我，我护他，他恋金箍，我恋他。

三藏还是没有领到他的终身成就奖。他觉得一定是自己在公共场合打听领导私生活的缘故。然而这也是个很牛逼的经历的，拿终身成就奖的人那么多，可是敢当着满殿的观音罗汉问佛祖小秘在哪的人，恐怕从古至今都只有他玄奘一人。

没办法，就是这么耿直。

唐僧被带到灵山后面一处山洞见到了九头金雕。

本应纤尘不染的羽衣沾满尘土泥泞，她发冠散落，尽显狼狈。

她见唐僧来了，微微一笑：“本来灵山是没有土的，这不过是佛祖变来膈应我的，难为他还记得我爱干净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九宫一撩衣摆盘腿坐在地上：“随心随性，我还就这么修行了。如来他喜不喜欢随他便，反正他又不来打我。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唐唐，我跟你说，有人就是不开窍，脑袋里缺根筋的不开窍。你跟他说风花雪月，他说阿弥陀佛；你说呆萌可爱，他说阿弥陀佛；你说阿弥陀佛，他倒什么都不说了。你说气不气人，气不气人。”

唐僧后悔了，这就是装逼耿直的下场，听了这么多吐槽，他还能不能活着出灵山。

临走时唐僧隐隐听到九宫在哼曲子：“……  谁怜众生凄苦，言情字当忌。你端坐莲台参万世禅机阐灭菩提，而我唯余下半世孤寂…… ① ”

玄奘还是活着走出灵山了，本来如来说要封他个佛，再给他分块儿地盘，除了没有马仔小弟，他就是大佬了。然则唐僧想到自己过分耿直的行为，觉得要想活的长，还是离灵山远一点好了。

三藏接受了檀旃功德佛的称号，婉拒了其他年终奖，表示自己一颗红心向祖国，愿意回到大唐弘扬佛法。唐僧走出大殿，一把揽过孙悟空的肩膀道：“徒儿，回去的路上他们说给我们打个云的，趁现在单还没人抢到，为师跟你商量个事，徒儿你把金箍还给为师如何。”

悟空一把掏出金箍套在头上。

“就不！”

“乖啦乖啦，还给我吧，取完经了，你拿着也没用了。”

“就不，我戴着玩好看。”

“哎呀，你堂堂美猴王，不戴也很好看吗，还我啦，还我啦。”

“就不。”

远处默默看戏的沙悟净问道：“二师兄，他们要抢到什么时候啊？”

“打情骂俏多久他们都不嫌长，恐怕师父要被拐到花果山做压寨夫人了。”猪八戒摇摇头，“啧啧啧，虐我单身猪。”

我们仍然不知他们在花果山第一晚发生了什么，我们仍然不知生个小猴子的梦到底能不能成真。

寻得白首同心人，度一世欢喜不分离。

①歌词节选自《问佛》